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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順王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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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順王妃

司徒宥齊回京的那日,帶回了永順王齊興鵬的一塊遺骨。

當初永順王齊興鵬在平虞邊境受了重傷,不得已才由司徒宥齊接任總將領。但還沒等到司徒宥齊和他所帶領的齊中營的部隊到達平虞邊境,齊興鵬就不治身亡。

司徒宥齊到了之後,先是火化了齊興鵬,但是留下了一段沒有燒燼的骸骨——就讓它作為留給活在人世的人們的一個惦念吧,生命既然已經留在了戰場上,總要有些什麽可以回到親人身邊的。

永順王妃居於永順王封地永州,近日也連夜趕來了京州,一來為了帶齊興鵬的屍骨歸家,二來也是為了接因為各種原因被留在京州的齊朝歌回永州。

齊臨淵按照最高禮儀給永順王妃辦了洗塵宴,她是皇親,又是烈士遺孀,大齊皇室理應優待她。

但雖是這般,永順王妃還是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,自打到了京州,就一直紅著眼眶,惹得許久未見親人的齊朝歌也跟著止不住地抹眼淚。

“母親……”齊朝歌只說了這兩個字,剩下的千言萬語都在哽咽聲中。

永順王妃自己的骨肉,她自是明白兒子的意思。齊朝歌還未及冠,被困於京州數年,與親人分離,甚至在父親出征之時都不在家人身邊,又是因此沒來得及見父親的最後一面。

永順王齊興鵬的屍骨雖然前些日子就已經被司徒宥齊護送回京,但礙於禮節,永順王妃未到,齊朝歌便不能領回父親的遺骨。

他與父親同困於皇宮,卻天人兩隔,不得相見。

席上,皇後費蔓婷和太後費罄雯分別坐於齊臨淵的左右手,永順王妃挨著費太後而坐,齊朝歌則坐於母親和費蔓婷中間。

齊臨淵幾次想要開口,卻都恰巧被傳菜的下人打斷了。好不容易尋到機會說話,卻發現自己能說的,就只有一句“節哀”。

失去至親的感覺他不是不知,痛失所愛的感覺他也不是不懂。所以齊臨淵最是知道,在這種時候,任何安慰的話語都是徒勞,悲傷不可能就此消散。

費太後是個識大體的,她在齊臨淵說完“節哀”後,便伸手蓋在永順王妃的手背上,輕拍著安慰她:“哀家明白你失去丈夫的難過,哀家親身經歷過,知道這並不好受。你若是想哭,那便哭出來吧。”

許是得了準許的緣故,永順王妃的眼淚便像決了堤的洪水,止都止不住,抽抽泣泣地哭了起來。

齊朝歌手忙腳亂地伸手去給母親拭淚,全然不顧自己也觸景生情,眼淚落了滿面。

費蔓婷遞過帕子去,齊朝歌接過來,卻沒有給自己用,而是輕輕地按在母親的面頰上,替她沾去淚水。

費蔓婷見自己原本遞給齊朝歌用的帕子被他拿去給了永順王妃用,急著想要制止,卻又反應過來這不合規矩,再加上為時已晚,便又收回了要扯住齊朝歌的手。

但這一切卻都被齊臨淵盡收眼底。

帕子而已,誰用不是用呢?

齊臨淵覺得奇怪,但礙於這兒又太多外人在場,便也不好多說什麽,正打算待到與費蔓婷獨處只是,再好好盤問她是不是存了什麽壞心思。

還沒等齊臨淵想出所以然來呢,忽然聽到驚呼一聲,順著聲音望去,只見永順王妃直楞楞地向後倒了下去。齊朝歌條件反射地要去扯她一把,手指卻只擦過永順王妃的衣袖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重重地摔在了地上。

“母親!”齊朝歌大叫一聲,急到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,伏在母親身邊,不停地喚著她,希望她睜開眼睛看自己一樣。

但是永順王妃的眼睛卻再也睜不開了。

齊臨淵猛得站了起來,緊鎖著眉頭,根本反應不及,只是條件反射地大吼了一聲:“快!傳太醫來!”

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,前來領會永順王骸骨的遺孀,入京初日便命喪黃泉,這件事情傳出去,會對皇家的名聲造成什麽樣的影響,在座的誰也不敢細想。

再拋開這些不談,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!

齊臨淵的目光看上永順王妃倒地時還死死攥在手裏的帕子——那是費蔓婷的帕子。

費蔓婷在齊臨淵將目光從地下移到自己身上時,就知道大事不妙。果不其然,齊臨淵看著她冷冷地開了口:“來人,將皇後壓下去,關在鳳儀殿嚴加看守,不許任何人進出!”

費蔓婷猛得跌坐在地上,又被下人拖拽起來,帶回了鳳儀殿。

期間,費太後還沒有搞清楚狀況,厲聲質問齊臨淵:“皇上,眼下當務之急是性命攸關的永順王妃,陛下好端端地為何突然這樣責難皇後?”

“朕懷疑永順王妃是中了毒,而下毒者就是皇後。”齊臨淵冷聲到,“來人,將皇後的帕子送去太醫院,交於章太醫好生查驗!”

費太後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,但她卻什麽都做不了。如果這件事真的跟費蔓婷有關,那這樣大的事,沒有人能保得下她。更何況費蔓婷在行事之前並未跟費太後通氣,所以哪怕費罄雯現在再去給費蔓婷準備後路,也是為時已晚了。

齊朝歌全程目光呆滯地追隨著已經沒了知覺的母親,他機械地行動著——太醫們沒來的時候,他便一直跪倒在地上,一遍一遍地喚著“母親”;太醫來了之後,將已經沒了意識的永順王妃帶回太醫院,齊朝歌便亦步亦趨地跟在一旁,母親去哪兒,他便去哪兒。

他在迎接父親的死訊時,也迎來了母親的死亡。

章寅的辦事效率不必多說,驗毒的結果很快便出來了——費蔓婷的帕子上確實沁了毒藥,一旦吸入口鼻,便會在頃刻之間取人性命。

齊臨淵本就已經開始著手收拾費家了,現在費蔓婷主動送上門來,齊臨淵又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她。

雖然這樣的機會,是用永順王妃的命換來的。

風水輪流轉,原本最為風光的鳳儀殿,眼下卻成了冷宮,叫人難免唏噓。

齊臨淵的龍駕到達鳳儀殿的時候,鳳儀殿的大門緊閉,是小順子去扣了宮門,鳳儀殿的下人才發現齊臨淵到了,忙不疊地將人迎了進來。

永順王妃身死的那日,齊臨淵命人封鎖了消息,怕的就是費家有所動作。而當時在場的知情人費太後和當事人費蔓婷,雖然手中握著消息,卻被齊臨淵派了人以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嫌疑人的借口嚴加看管,雖然想要像宮外頭的費家勢力求助,卻也是有心無力。

因此宮人們對費蔓婷突遭軟禁的原因並不知情,甚至還以為齊臨淵來這一趟是為了與費蔓婷的關系有所緩和,因此面上居然還帶了喜色。

可齊臨淵的面色並不好,卻也叫他們有些懷疑,因此通報時也不敢多帶情緒,怕會意錯了會惹得皇後娘娘事後責罰。

也許是害怕夜長夢多,太醫院剛給出驗毒的結果,齊臨淵就馬不停蹄地來到了鳳儀殿,甚至費太後那邊都還沒有接到消息。

不過費太後估計現在已經是自顧不暇了,齊臨淵剛剛下旨要將她唯一的女兒霜月公主齊綾月嫁去泗北和親,此去一行,母女二人大概是今生再難相見了。

當年費氏搞鬼,叫齊臨淵一出生就與母親天人永隔,那麽齊臨淵便要讓她與女兒也再無相見之日。哪怕費氏的心再狠,身為一個母親,孩子一定是她最大的軟肋,這便是齊臨淵對她的報覆。

齊臨淵遣走了宮人,鳳儀殿的寢宮內只剩下了他與費蔓婷二人。這是除去立後的那日,兩人第一次單獨地共處一室。

費蔓婷像是料見了自己的結局似的,不知什麽時候換上了立後那日所穿的鳳冠霞帔。但齊臨淵對此並不在意,他沒有問,便也不知道其實費蔓婷這幾日一直穿著婚服,為的就是有一天,當齊臨淵終於來到鳳儀殿的時候,看到的是初見時最美的自己。

齊臨淵負手而立,與費蔓婷之間依舊如往常那般,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:“太醫院的結果出來了,永順王妃所中之毒,就是沁在你的帕子的,你可還有什麽話要說?”

齊臨淵原本以為費蔓婷至少會為自己辯解幾句,卻未曾想她會說:“沒記錯的話,這應該不是死罪吧。”

確實不是,雖然害了人姓名,但費蔓婷是皇後,為了皇家的顏面,齊臨淵斷不可能治她的死罪,只是她的皇後之位絕對是保不住了。

齊臨淵問她:“朕還是想不明白,永順王妃與你無冤無仇,你為何要對她痛下殺手呢?”

“因為……原本該死的,不是她啊。”費蔓婷無力地勾了下嘴角,“我原本要殺的,是她的兒子,齊朝歌。要怪就怪她有個孝順兒子,自己都流了滿臉的眼淚了,還要去給明明手裏拿著帕子的母親擦眼淚。是齊朝歌,害死了永順王妃。”

齊臨淵看著已經瘋魔了的費蔓婷,不願再同她多說什麽,轉身離開了鳳儀殿。

哦不,從今日起,這裏該是冷宮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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